北京东四环边上的乐视大厦以14亿元的出售报价寻找接盘侠,不禁令人唏嘘。从初创到巅峰,再到惨败,乐视走完了一个企业过山车式的大起大落,从起家到上市,用了六年;而从辉煌到崩塌只用了一年多。
一,每况愈下,溃败的脚步紧锣密鼓
2017年,正是人们眼看着乐视飞速倾覆的一年。真应了那句“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曾几何时,贾跃亭和他的乐视是投资者及媒体热捧的宠儿;瞬息间斗转星移,天上人间,贾跃亭和他的乐视一下子变成了投资者及媒体眼中令人厌弃的扫把星。
乐视生态圈危机早于2016年下半年就已经彰显,乐视拖欠开发商巨款的负面消息曾一度引发乐视股价遭遇重挫,两天之内市值蒸发近80亿,同时还有乐视金融的支付牌照面临收购的问题。当时,乐视方回应称有人故意抹黑,但并没能阻截已经四起的关于生态圈危机的传言。
2017年1月13日,贾跃亭引融创中国的150亿投资,以股权转让的方式来拯救乐视告急的资金链。当时的媒体这样报道:“融创中国战略投资乐视的终极意义在于,市场极度关心的乐视资金链问题将一次性被破解。融创中国的出手,将让乐视的上市公司和整个乐视生态体系均得到充足资金灌溉。”然而,乐视深陷“泥潭”太久,150亿的投资并不足以覆盖诸多“创伤”。乐视难偿巨债的说法仍然甚嚣尘上,乐视大厦门口挤满了索债的供应商。
2017年3月,乐视超级汽车创始人兼CEO丁磊率先离职,紧接着乐视旗下的易到用车、乐视网&乐视控股、乐视致新、乐视移动、乐视金融以及乐视云都有骨干单独或携团队结伴离职。
高层出走、裁员风波、版权丢失、架构调整、融资乏力、资金危机、业务不盈利、接连被告、出海不顺、发债失败、卖楼追债……乐视生态危机猛烈大爆发。
- 2017年5月,贾跃亭辞任乐视网CEO;2017年7月,贾跃亭辞任乐视网董事长。之后,他远遁美国去运营法拉第未来(Faraday Future,总部在美国加州,主营汽车,由贾跃亭投资),潜心造车。
- 2017年7月3日,贾跃亭夫妇名下家产与3家乐视系公司共计12.37亿资产遭司法冻结。第二天据乐视网公告,贾跃亭持有的5.19亿股上市公司股份,再遭法院冻结,时限为自冻结之日起三年。
- 2917年7月6日,贾跃亭在个人公众号上发布公开信称:我会承担全部的责任,会对乐视的员工、用户、客户和投资者尽责到底。然而这个声音十分微弱,难以在汪洋的舆论漩涡中掀起一丝波澜。
- 2017年7月21日,在以电话会议形式召开的乐视网董事会上,融创中国董事会主席孙宏斌,以7票全部通过的成绩当选为乐视网董事长,兵不血刃地入主乐视网。与此同时,乐视网大批高管更换,真正意义上完成了“大换血”。
- 2017年9月27日,乐视发布公告将其改名为“新乐视”,孙宏斌时代的乐视网,由此率先从标签打开了新篇章。接下来,新乐视不再广泛涉猎,而改为深度聚焦,集中锁定在乐视视频、电视、云平台和影业上。
孙宏斌入主后对乐视生态圈开始做“减法”:聚焦大屏战略,终端重点做彩电;视频网站做自制内容,不再烧钱追逐版权。同时也做“加法”:加快了乐视网对于乐视影业的收购步伐。经相关方协商,乐视投资从非上市体系,无偿转给乐视上市公司,抵消大部分应收账款。
2017年11月15日,中邮基金对外披露公告:公司决定自2017年11月14日起对公司旗下部分基金持有的乐视股票的估值再次进行调整。无独有偶,截止至今年11月18日,至少已有26家机构宣布调降乐视网的估值。
目前,华策影视是乐视影视行业最大的债权方,而台湾的仁宝电脑也被乐视手机成功“拖下水”。
虽然乐视已经易主,孙宏斌的新乐视已成功洗去了大部分贾跃亭的印记,但乐视的坏消息仍然隔三差五地“抢占”头条, 尤其近期又爆出乐视公司上市IPO造假。孙宏斌目前显然还没有扭转乐视的颓势,今后的新乐视在孙宏斌的带领下,将会走向何方,只能留给时间来验证。
二,梦想太大,亵玩资本惹风起船翻
关于乐视创始人贾跃亭的传言与断言都很多,我们仅从商业角度探讨。
有人说,乐视创始人贾跃亭是个枭雄。的确,欣赏并信任他的人大有人在,所以,当得知乐视在资金链的泥潭中苦苦挣扎时,总有贾跃亭在商学院的同窗好友解囊相助。
平心而论,回顾乐视这么多年的发展历程,早期的乐视确实是一家非常有想法的公司。乐视最早的业务乐视网作为中国视频网站的第一批翘楚,无论是其服务质量还是版权的品质都是傲视同侪的,虽说乐视网在视频领域没能像优酷、土豆那样称霸,但在当时也绝对算得上头部企业,拥有一大批自己稳定的粉丝和客群。
说起早期业务,乐视是第一个进入电影行业的互联网公司,是第一家囤积版权的视频网站,是第一家拥有自制剧的公司,所以乐视在视频方面的积累不可谓不深厚。这个时期的贾跃亭即使不是枭雄,也称得上人杰。
又有人说,贾跃亭可能只是个大孩子,有着大大的梦想,讲着大大的故事,他的终极梦想也许就是当个商界奥特曼,用他的信仰摧枯拉朽、改变世界。我认为,这个判断实际上更加贴近本质。即使贾跃亭有更复杂的一面,即使他背后有更惊悚的故事,也不能滤除他本人对梦想的执着追逐。
乐视上市八年来,在一级市场、二级市场,累计募集了上千亿元的资本,业务涉及电视、手机、汽车、影视、体育、电商、云计算,热门行业几乎无所不包。这里面,没有一项业务是赚钱的,或者说,还没有挨到赚钱便呜呼了。每天失血上亿元,他追梦的成本可谓无人能出其右。
还有人说,贾跃亭四处烧钱、玩概念、追赶泡沫,是个十足的金融骗子,引火自焚是活该。但我却更愿意相信他真的是一个不安于现状、但又过于自信的梦想家,笃信着他的“生态化反”,坚持着那个只有他自己懂得的伟大瑰丽的商业模式。
尤记得2016年4月10日,贾跃亭发表了致全球乐迷及生态伙伴的一封信,号召他的拥趸们共同引领硬件进入免费时代,推动全球消费习惯变革、重新定义商业关系,引领全新生态消费时代到来。信件中,贾跃亭表示出了对硬件的价值否定,他认为消费者为品牌、渠道、硬件而支付天量溢价是荒谬的行为,而“思想内容”才应该是消费的价值核心。贾跃亭在信中表示,“他们可以去嘲笑他们的嘲笑,但我们一定会坚持我们的坚持。”
如果对贾跃亭的理念加以研究,你会发现其中的逻辑链并不散乱,实质上也并不空洞无物,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的构想很有说服力。
我理解的乐视生态圈是这样的:平台+内容+终端+应用是基本生态模式,通过巨资购买娱乐节目、体育赛事等内容版权,让富有真价值的内容触达消费者,中间通过电视、手机、汽车、VR等等智能硬件载体打造一个完整的生态圈,实际上相当于一个以内容为核心,围绕内容而协同联动的物联网!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纵观国内各大公司,乐视可以算是中国互联网领域在当时拥有最完整生态的科技公司,没有之一。其实小米雷军也在建立自己的生态帝国,不同的是,小米通过硬件手机来打造自己的闭环生态圈,而硬件在贾跃亭眼中是不值一文的。实际上,小米的硬伤也的确是没有技术和专利底蕴,但小米之所以比乐视生命力强,是因为,雷军的梦想没有大到搭上了身家性命还摸不到边际。
贾跃亭的眼里除了梦想之外容不下其他,他之所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如何去取悦资本、吸引资本,正是因为他深知,资本是能够支撑他圆梦的唯一粮草。他无法很好地兼顾产品和市场,当赌性占了上风时,他一往无前地带领乐视杀入一片又一片红海,然后再去用概念感召资本。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对梦想过于热忱让贾跃亭最终对资本也失去了敬畏,开始越来越剑走偏锋,成为资本玩家。但资本是别人的钱,是滴水之恩要你涌泉相报的支援款,怎么能够亵玩?多轮股权质押之后,贾氏家族超过90%的股份都被用来股权质押,成为了压垮乐视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旦股价跌至平仓线以下,“崩”一声爆仓,所有的梦想将灰飞烟灭。
三,换作是你,要跑得快还是活得久?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乐视败局,究竟败在何处?
我认为,归根结底,乐视还是败在了企业的价值观出了问题:企业被沦为了企业家贾跃亭满足自身欲求的工具,完全为了帮助贾跃亭实现梦想而存在。
在一个企业中,梦想、冒险和创造的比例是决定一个企业能否稳步良性发展的文化基础。梦想在高处,是目标;而产品在底端,是根基。梦想驱动产品不断优化完善,产品牵制梦想不会太偏太远。
A股的上市公司老板们,大多白手起家,不畏艰难与险阻,善于抓住风云变幻中的每一个机会,这无可厚非。贾跃亭从山西农村走出,放弃铁饭碗下海、放着暴利的“煤老板”不干而去做基站设备、随后又跑到北京做了乐视网,用六年时间把公司做上市,成为视频行业的翘楚,这是他令人钦佩的前半段。而后半段的他则跑得太快太猛,灵魂追逐着高高放飞的梦想,脚步又紧随着匆匆疾行的灵魂。残酷的现实让他不得不在打磨产品和跑马圈地之间做出取舍,而这个取舍则决定了乐视的成败。
选择了打磨产品就等于选择了取悦市场、追求利润;而选择了跑马圈地则意味着选择了取悦资本、不断圈钱。然而,与资本痴缠是一条不归路,不兴则亡。
近期,国内的资本都在不断自省,转变投资思维,用“稳重,活得久”代替“胆大,跑得快”,所以冷静下来的资本市场也对企业的经营思路起到了引导作用。但对于已经被资本裹挟着难以脱身的乐视来说,可以说是尝到了自种的苦果,这意味着孙宏斌要做好孤立无援拯救乐视的准备,因为再也很难找到其他接盘侠与其共担风险了。
在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们能感受到周遭的浮躁。资本想着赚快钱热钱,而企业则拼命蹭热度、往热领域转型靠拢。其实贾跃亭设计的那个“内容大生态圈”并不是一个只争朝夕的事情,但他为了能拿到热钱也只能快马加鞭、不避套路。
所以,乐视是时代的杰作,也是时代的炮灰。如果你是贾跃亭,你会在当时跳离思维的禁锢,带领乐视逃开那个大败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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