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考驾照弄得很烦，相信被烦的不只我一人。报名是去年年初的事，去年暑假回家考完理论，寒假本计划全部弄完，却愈发发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上车若干天，我仍在倒库。S？没有。单边桥？不会。坡上起步，那是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考驾照变成如此困难的一件事。鞭辟入里的说法是没法限车，便限人。摆明了是国家交通设施持续不完善与人民买车需求提高矛盾日益激化后的无奈之举，提高学费，提高门槛，提高淘汰率……总会想办法把你挡在门外，结果如同股票买涨不买跌的道理，更多人涌入驾校。

考驾照一开始就在找关系，找关系降学费，找关系缩短时间，找关系通过考试。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中华美德”。所谓世故人情，逃不出的还是那张网，扑腾到浑水里捞捞，驾照便网出来了。家乡地方小，人情却不简单，家家户户连珠带水的总沾得住几个在车管所的在驾校的在稽征所的远方亲戚。于是考驾照如同很多事情一样，成为中国人斗智斗勇斗关系的壮烈疆场。

老妈不止一次抱怨我，你当时年龄不够，不然怎么会这么麻烦。她所谓的当时，是高中毕业之前。那时考个驾照很轻松，轻松何解？从理论开始便有人帮忙作弊。表姐踏进考场，忐忑准备做题，路人甲走在旁边，耳语其所有答案。等到路考，表姐猛踩油门连闯两个红灯，请教练酒肉一顿，一周后拿到了驾照。这已算是家里比较折腾了，最轻松的，另外一个表姐和姐夫，从头到尾就没有摸过车，驾照早早到手，一张2000。

那可是家里有辆车就可以被路人称为土豪的年代啊，大街上空荡荡，除了人头就是三轮。买车那是拉动内需，提高人民生活质量，驾照跟白菜一样，你想买，想买就能买。很不幸，那跟我没关系。

接着老妈会扯向高考，为何我当时不考驾照。

尤记得高考结束一天不到，老妈拉着我说，我们明天去驾校报名吧。那可是高三毕业啊，谁特么有心情再去学东西。此后年复一年，每次放假回家甚至电话中，何日考驾照都成为一家人的重要议题。这让我们本就苍白的言语愈发逼仄，换汤不换药的对白徒增厌恶。我知道考驾照很重要，但就是不想。

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愿被捆住。随着驾照愈发难考，周期被拖得越来越长。现在和我学车的人，左左右右报名都比我早半年有余。进度跟我一样，科目二。几位同学和我同样大的年纪，寒暑不弃，扎在驾校一俩月，考不了，考不了还是考不了。但是时间花费了，甚至是浪费了，谁舍得？这些天学车，一个教练15个学生（到场的），早上8点开始一直到下午5点半，一人倒库一次，每个人轮到5次。一次上车不超过10分钟，等待超过1小时，我不知这种等待有什么意义。

于是学会每天带两本书去驾校看，早上一本下午一本，一个星期下来我已经看完了5本厚书。这种行为确实比较装逼，我自己也觉得不自在。

那么如果我不看书我能做什么？

其一，和师兄弟们聊些不找边际的天，小到为何驾校里的刘师傅那么喜欢种菜，或者驾校的厕所什么时候有人来清洁。大到东莞服务怎么做到那种程度，或者中国驾照未来发展情况展望。聊天的间隙师兄甲拿出一包烟，一人散一根，就你摇头，对不起，我不吸烟，瞬间傲娇。一天下来，满地烟盒。时间倒是过得匆忙，我只觉得可惜。

其二，埋着脑袋玩手机，节奏大师天天酷跑天天爱消除云云，几天下来除了证明微信极其游戏在七八线城市的覆盖率以外，最大的收获便是诺基亚比苹果小米都省电，而再怎么省电也抵不过埋头整天。关机黑屏，加入唠嗑阵营，重复其一。

什么？你说教练？

教练自然是在的。凛冽的冬日，大四川偏远山区扬起了晶莹飘逸的飞雪，偌大的驾校场地人头成簇堆积，所有人瑟瑟发抖只差相拥取暖。膘肥肉厚的教练则在办公室中，口叼某学员送的中华，脚踩若干电暖炉，坳着椅子摇摇晃晃和邻桌侃大山。侃完无话出门巡视一圈，插科有之，打诨有之，若你正在开车，很不幸你成为了枪把子。教练必定对你一顿臭骂，其实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挨骂。你想还嘴，你特么不就是这么教的么。对不起，不行，人家是教练。教练骂爽了，一样不教，落下一句，你们继续练。扬长而去。

教练，你为什么这么拽？

早就风闻教练不把人当人看，亲自体验过后果真所言非虚。劈头盖脸一顿骂，甚至没有为什么。这与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模式是完全相悖的。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一定要用如此极端且恶劣的方式发泄出来，伤自己的肝，伤别人的心。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不教东西光骂人，如何为人师表？

还痛恨送礼。我一直以为并坚定认为我与教练的关系开始于有偿支付的报名费，结束于拿到驾照后师徒的相逢一笑。再之后过年发个短信，见面打个招呼，请吃顿饭便是了结。

当老爸硬塞了一条中华让我给教练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太天真。我执意不肯，被家人痛骂一顿，逻辑链如下：你不想学车，你不会做人，你不懂人情，你不能在社会立足，你的教育是失败的，你的生活是失败的，你的未来是黑暗的。

接着会有一条逻辑链，这是你要面对的，这是你必须去做的，这是你踏入社会的第一步，这是你为人的基石，这是你成长的开始。

拜托，不要每次让人做一些违背三观的恶心事情就以成长为借口好吗？别特么糟践成长。

对，成长。这是从小到大被人逼着做事的时候颠簸不破的借口。仿佛你做了你就可以成长，你就可以立足，你的未来一片光明，你的生活前途无亮。照此来看，我应该早就成为参天大树。按此推理，我总有一天会飞黄腾达。假设此种假设成立，还有固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民必毁之。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上纲上线，但诸如此类的事，绝不止驾照一件。在学校被教练骂，回家被家长骂，这种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当然不能奢望贵国能像对岸那些万恶资本主义国家，简单的申请再通过理论和路考便可拿到驾照，中间一切人事关系都是平的。但我受过的教育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至少合理的制度是可以举双目仰望和期待的。

愿所有美好的憧憬都能实现。